温别桑和承昀的身影开始出现在各处,有时在山顶环视,有时在半山腰和工部的人一起观察土质与矿产,有时风餐露宿,赶不回雷火营的时候,就只能在野外的马车上过夜。
倒也不是只有他们,一起的还有钦天监和工部的官员。
雷火营的训练场开始时常有机关火器的声音,日益频繁的演习,和午间响起的炮火,让迟钝如温别桑,都感觉到了隐隐的紧迫。
勘察的工作差不多完毕之后,温别桑便跟着老孙一起准备起火药,这次开山,要的剂量很大,雷火营一些新任的火器师几乎日夜加急,开始赶制。
因为要和温别桑形影不离,承昀也加入了制药,他做什么总能做的不错,有些新来营里的火器师制药还都是哑炮的时候,他做的火药配比就已经接近老火器师一样精准。
大家夸起来的时候,温别桑在一旁表示:“是我教得好。”
众人笑,承昀自然也只有点头的份儿。
没有一点意外,廖伯最终没有熬过这个夏日,送葬的这日崖下村落了雨,雨势渐渐大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再默哀,而是匆匆顶着雨水跑回了村落。
温别桑站在屋檐下,面前的泥地里散落着一些黄纸钱,被来回奔走的村民踩在脚下,有些黏在谁的后脚跟。
耳畔又人轻声:“老廖真是可惜,但凡再多熬几日呢。”
“是啊……再过十日就能开山了。”
“你说他得多遗憾啊……”
温别桑坐在窗口的凳子上,安静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面前投下阴影,有人将一个黄纸伞支在了他的脚下,防止落地的雨珠将他的衣摆溅湿。
承昀循着他的视线去看,面前的路其实已经算是平坦,但下了雨之后依旧满地泥泞,到处都能看到人脚踩出来的小坑。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承昀道:“没想到这次的雨这么大。”
“我去给我爹娘收拾尸骨的那天,也下了好大的雨。”
承昀的目光落在他的侧脸。
温别桑凝望着雨幕,语气平静,道:“我娘的脊骨凹陷了下去,后脑都是血,我爹更惨一点,他当时全力护着我娘,全身的骨头都断了,去年收拾他们骨头的时候,我爹的都不成形。”
他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抛尸的家丁把他们扔到了城郊,我一个人拖不动他们两个,就先拖我娘,走一段,再拖我爹,走一段。”
他神色不见悲痛,只是平静,平静的脸上,安静地落着泪。
“我也不知道要把他们葬在哪里,后来我实在走不动了,就趴在他什么身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