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中庭的时候,秦疾正在晒他那些树枝。
据他所说,每日清晨的这个时候便是晒树枝的最佳时机。他像保养传家宝一样仔细地保养着那些树枝,连他箱笼里的孔夫子都没有这种待遇。
岳涯有一次提醒他把那些长久放在箱笼里的书册拿出来晒晒,消消潮气,他却说:
“晒了有甚用,科举都不开了!等开了再晒也来得及——”
典型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当和尚了,这钟是一点儿也撞不了。
姬萦越过正在专心致志晾晒树枝的秦疾,跟厨房里忙碌的江无源打了声招呼,又在姬府门口碰见了去山里练武刚刚回来的岳涯。
他身上蚌紫色的直裾袍被晨露和汗水浸得半贴在身上,细长的脖颈上还有汗珠在往下滴落。虽然已至冠年,但岳涯骨架纤瘦,身量高挑,仍保留着少年郎的雌雄莫辨。
他看见姬萦出门,眉毛一扬,说道:“想到办法了?”
姬萦尴尬笑道:“办法不来寻我,我便出门寻寻办法。”
岳涯哂笑一声,不以为意道:
“我已交代金记钱庄青州分号的掌柜了,明日随时可以提取十五万纹银。”
“多谢多谢——”姬萦拱了拱手,“不过,我还是希望明日用不上这笔钱。”
告别岳涯,姬萦踱步出门,思考自己该做什么。
想不到,她就溜达到目之所及的第一家茶馆里坐下,扔了三文钱到桌上,要了杯清茶和一碟瓜子。一边喝,一边看着路过的人群,观察人间百态。
街边的粗茶摊子坐的大多是做体力活的贫困百姓,像她这样光鲜亮丽的女冠却十分少见。
旁边桌的人们频频朝她看来,尤其是她身后那显眼无比的剑匣。
“……该不会是那个住进沈府的……”
“人家住了这么久也没事,修道的就是不一样……”
“……也看不出多了胳膊还是腿,那处月人首领真是她杀的吗?”
姬萦听到他们在议论自己,也不恼,十分大方地招手让他们坐过来。
“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呀,我都告诉你们!”
那几个布衣粗裳的庄稼户吓得连忙撤回眼神,而另有几个胆大的,犹犹豫豫地看着她。
“大人,我们无意冒犯……”
“我知道你们无意冒犯,我也有想问你们的事情。不如坐过来说话,我请你们喝茶嗑瓜子,怎么样?”姬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