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宁轻霜说的一样,过了几日,戾都又开始下雪了。
这回雪下的比上一次大,那积雪只一天便堆到小腿以上,宫人须得一刻不停的清扫,单是一个下午江闻璟就听说已经冻死了好几拨人,不过江闻钰拘着他瞧卷宗,所以没有看见那景象。
隔了这么多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再未见过宁轻霜,醒了便到江闻钰跟前做事,听话的很。
江闻钰自是高兴,眼角的褶子都笑出来一些,心想自己这个混球弟弟是真的长大了,可还没等高兴多久呢,江闻璟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那时江闻璟端了杯茶,不怕冷的站在门口赏雪,江闻钰觉着抱着暖炉都冷,可偏偏江闻璟像是没知觉似的,那雪飘到他眉眼间也不动作,像个傻子。
江闻钰这么想,便也就真这么说了。
像傻子的江闻璟偏这回没同他计较,过了好一会儿,江闻钰听得他低低的问:“怎么就通敌了呢?”
怎么就通敌了呢?
这是他从未问出口的问题,不问,是不敢。
他不敢承认是自己敬爱的父皇一纸圣书屠了北凉全族,也不愿意去想,宁轻霜对他有几分怨,几多恨。
江闻钰手里还抬着半卷没看完的卷宗,江闻璟的话将他钉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错了,淑妃也错了。
当年宁轻霜初来戾都之时,就不应该带着江闻璟去见人,就该把两人隔的远远的,不该有交集的。
又或许那桩婚事自小就不该定下,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大抵是孽缘吧,斩不断理还乱。
江闻璟还等着回答,黑沉沉的眼眸看着江闻钰,是有一些威压的,再怎么孩子心性,他也是大梁的少年将军,不败战神,踏着尸山血海才回到戾都,现在那双看多了死人的眼睛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江闻钰,像一只觅食的红隼。
江闻钰叹了口气,总要长大的,他不能护他一辈子。
“依你看,北凉王为何通敌?”
他还尊称一声北凉王,不过也只能私下这么喊了,明面上,那可是要杀头。
江闻璟就那么看着外面纷扬而下的雪花,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何故,真的重要吗?”
江闻钰摇摇头,笑了一下,兄弟两人便也无话可说了。
因何而通敌,哪里重要呢,重要的是,皇帝要他通敌,他不得不通敌。
人总是要长大,宁轻霜成长的代价,是整个北凉的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