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吴坚,眼角滴血似的红,颤抖的手捉住剑柄,剑在鞘中铮鸣。
吴坚像看笼中斗兽一样看
()他,笑展于颜,慷慨张开双臂:“拔剑啊,张凤峙,老夫就在此,你怎么不来取我颈上头颅啊?”
他话音未落,忽响起“砰”的一声。
木木的,空荡荡一声。
众人目光都聚过来,谁也没料到,张赤斧生前后脊中毒箭而亡,毒性经年腐蚀,他遗骨脆弱不堪,不禁摆弄,头骨竟自行堕到地上。
张凤峙浑身剧烈一颤,似被一刀生劈在身上,眼睁睁看着那个头骨落地,向巨大的火堆滚去。
——这火是吴坚早就准备好的,他掘坟出棺,早知张赤斧骨殖脆弱,意不在加刀斧,竟是要他灰飞烟灭。
在场死寂一片,没有人敢出声,众人目光都跟随那个头骨,眼看不过两三息,它就会滚进烈火之中,被焚烧成烬。
张凤峙拔出剑来,三尺寒刃被他握在掌中,看向吴坚。
后者即便是稳操胜券,在这双血火贲炽眼眸凝视之下,也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场中忽响起了叮叮的玉钏相击之响。
众人看去,只见一袭红衣的温狸竟不知何时走到场中,正弯腰将那个即将滚入火里的头颅捡了起来。
吴坚眉头一皱,厉声喝问:“你是何人!”
温狸双手持头骨行礼:“禀大司马,奴婢名在今日赴宴造册里,叫作‘伎乐天’。”
吴坚大事被坏,怒不可遏,手指她怒骂:“无知村妇,你怎敢无令擅闯?”
温狸俯身跪地,恭顺回答:“奴婢故乡有一风俗,观刑之时,罪人头颅坠地,便算身死债消,此时如有人为他拾起头颅,便是无量功德。奴婢以为行刑毕了,一时贪功,万望大司马饶恕。”
吴坚哪受过这等掣肘,暴跳如雷,厉声喝道:“来人,将这胡言乱语的娼妓和罪人骨一齐投入火中。”
温狸道:“我愿赴死,求大司马宽宥我一盏茶的时间。昨夜佛陀入梦,托我今日带到宴上向大司马献的‘伎乐天舞’,不敢不跳而辞。”
吴坚此时方想起,还命令张凤峙携了个舞姬来,这姬似乎名动秣陵。
吴坚定睛再看,她微微垂着脸,额间一点朱砂,是佛祖之“白毫相”,头发似滚了火色金边的乌云,藏在鬓云火影里的面容如半朵烧莲,着一袭似将飞燃的石榴裙,肩头披着牙绯色银泥飞云帔,穿着打扮,倒有些慧根佛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