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郭西千树雪,欲将君去醉如何?”
取自唐代诗人韩愈的闻梨花发赠刘师命,只简单的一句诗词,没有时间,亦没有地点,但收到诗笺的胤禛却是当即心领神会。少有主动放下了案上纷杂的卷轴,同府里简单交代了一番,便麻溜儿地坐上了前往城郊的马车。
作为太子,胤礽手上庄子不少,可最为常去的还是城西这座,不同于其他别庄的小桥流水,这里山壁陡
峭,足有数丈之高的瀑布自悬崖之上倾盖而下,伴随着铮铮的古琴声,自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豪迈壮阔。
这些时日被密密麻麻琐事压在心头的胤禛,心下突然舒畅了许多。
瀑布下,一座半人来高的青石上,胤礽笑着递来一壶清酒。
胤禛没说话,只默默地撩开衣袍坐在巨石另一侧,学着自家一哥的模样,自斟自饮了起来。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水声,天地仿佛一瞬间空旷了起来,连同此刻四阿哥纷杂的内心一般。
其实胤禛某种程度上算是一个心思极为敏感之人。户部,朝堂上骂他多事的,说他损人不利己的,说他那些提议作用甚少,不过白白忙活一场的,这些声音他不可能听不到,看不见。
但有些事,不做,怎么就知道不成。任何一套规矩,无论创立之时有多完善,积年之下,利益体系形成之时,总有数不清的漏洞可钻。其中包括土地,盐政。
不过是或早或晚罢了。
这才是历朝历代总免不了由兴转衰,底层人民生活愈发残酷的根本原因。
像是金字塔一般,成型的利益集团总想向上攀爬,向下压榨,若不及时制止,总有一天,当金字塔最底下的人在看不到一丝出头的挈机时,就注定会演变成另一场浩劫。
入朝这些年,所谓盛世繁华之下,胤禛早已经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到了该改变的时候。
但可惜这条路,从始至终注定是要艰难独行地。
这一点,作为局外人的胤礽甚至比自家四弟更加清楚,若论平衡之道,权术纵横,汗阿玛无疑是佼佼者,百年内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但其弱势也非常明显,过于注重权衡利弊,地位名声的汗阿玛,注定做不得,也不会做这个宛若利刃一般孤注一掷的先行者。
所以四弟注定受汗阿玛重用,却也同时意味着会被对方随手可弃。
这其中诸多权衡度量,是眼前之人必须亲自去体验去学习的东西。而胤礽如今能做的,也只偶尔为对方松下这根弦罢了。
铮铮的琴音不知何时复又响了起来,带着仿佛涤荡心灵的宁静与疏旷。
胤禛并非善于饮酒之人,一坛清酒过后,面上已经多了些许醉意。没有人天生劳碌命,许是想通了什么,一夜歇息过后,胤禛难得地没有回去继续肝,而是命人去户部告了假。自个儿悠哉悠哉地陪自家一哥在庄上钓起鱼来。
导致不知内情众人纷纷猜测,这位爷怕不是累病了吧?至于四爷偷懒,腰围整整细了一圈的户部众人表示不可能,决计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