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十天的四场试考完,祝翾徐徐松了一口气,可算是结束了,真希望一下子就能考中了,她是横竖不想再来第一遍了。
她从龙门出来,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天开文运”的牌匾,再往上看,是天开云散的天空,今天天气真好啊。
此次会试的主考官为尚书省左仆射梁直,副主考官为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林潜,本朝会试一直都是以一位阁相与一位尚书为主考,会试的总提调官为刑部尚书上官敏训。
会试四场的试卷送到了阅卷官们跟前,四门科目卷分给四科目场阅卷,同考官们只专批专看一个科目卷,首场分数最多,虽然不如前朝那样“只重首场”了,但是阅卷的分量依旧是最重的。
经义房的考官们因为是第一场所以一月十一就进入了阅卷流程,这些考官们大都是翰林院或三省职事官,他们虽然做官资历不如主考,但是学识水平都是在饱学鸿儒之列,并不乏前几次科举的状元、榜眼之人。
谢寄真的堂兄谢家三郎谢叙非就是元新十年的进士,官职为吏部文选司主事,这次也是科举的首场阅卷官之一。
而太女昔年情人、如今的东宫少詹事薛明夜为元新四年的探花郎,其地位为经义房之首,为这一科的“单科主考”,第一门所有的要送到主考跟前的卷子都要他正式点头。
虽然是全程糊名的制度,但是考生里名气大的一些人文风他们还是能够辨认的,尤其是那些已经出过文章集的。
举子的卷子其实水平都差不多,只能在细微末节处计较得分点,但也有好到无可争议的卷子出现在同考官们跟前。
谢叙非手上才过了一篇疑似是北直解元湛观水的试卷,湛观水作为乡试解元总分有五百七十四分,文风扎实,文章在北直隶很是风靡,就连这届作为主考之一的林潜看到他文章之后也曾经夸奖过“未来可为一代文宗”。
谢叙非给湛观水的第一门初次批分就按照参考书给了一百八十的高分,心想:此子必为此科状元!
又看了几篇平平无奇的试卷,谢叙非歇了一会,随便挑了一张继续看,这又是一张文风霸道的试卷,第一题的一开始抛出的论点”功之大者才有馀于霸,器之小者量不足于王也”就叫人眼前一亮。
谢叙非自己就是当年的一甲第一,全国第五的人,虽然出身豪族外戚之家,可本身也是靠真才实学进身的,倒不至于为了这一个亮点就拍案叫绝,他只是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几乎每一题的文章都理足、神足、气足,功底扎实又能够有时兴之感,由文见人,可见卷后其人是个有学识、有胆识、有灵气的人物。
谢叙非改完了这张卷,计算总分时发现竟然给了一百八十三分的高分,比湛观水的卷子高了足足三分,真乃是奇卷也!
谢叙非就拿着这篇一百八十三分的试卷仔细看,拿年轻一辈的厉害学子的文风往上套,想要透过文风验看文章主人是谁,他在心底过了一遍,对着当前文风自然的体裁,心里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次会试里最有风头的考生乃是南直隶的那位女解元,其人有“天然赤心”之名。
这、这,该不会手上这篇一百八十三的卷子就是那位女解元的吧,也是,她乡试那样的分数,不可能分数太低。
谢叙非又看了几遍卷子,越看越觉得像祝翾的试卷。
可是,谢叙非放下卷子,他开始继续想了,如果给了祝翾一百八十三的分数,那她就是首场科目的状元了,她其他三门也不差,难道最后就会这么变成了会元吗?
越往前的分数段分数差距越难拉开,谢叙非觉得顶好的湛观水的试卷分数已经是顶配中的顶配了,却也和祝翾差了三分,万一因为这三分让祝翾得了头名呢?
但是现在是赋分制,打分细节都有明确的参考书,给分自由空间并不大,换在前朝谢叙非就能够直接将祝翾的卷子给个理由黜落,但是现在成绩都是这样一分一分打出来的,打分区间来去再大也不可能把一百八十段的卷子变成一百五十的分数段。
现在就算考不中的分数最后也是会被登记被查阅的,考生倘若觉得自己分数不合理可以申请复核的。
谢叙非能做的也就是“吹毛求疵”了,他倒不是见不得女人好,只是他到底是谢家的人,祝翾做了官一定是“太女党”,让太女党出一个会元?他得把这微末的可能给掐灭一点。
可笑的是,他“吹毛求疵”了半天,对着这七篇文章竟然找不到一个应扣的扣分点,谢叙非纠结了半天就随便找了“字迹不端”、“结构不明”的理由把这张卷子改成了一百七十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