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就着梳好头发,她扶好发髻,摸到了厨房。
孙老太在她前面醒了,正在和面呢,沈云就在边上说:“娘,你咋起这么早?”
孙老太一边和面一边说:“年纪大了少觉,睡不着。”
她又说:“我这心里啊,也一堆心事,你说咱老祝家几辈子讨饭种田的命,咋就出了个爱念书的,还是萱姐儿,我心里横竖想不通。”
沈云没有回答,却问孙老太:“咱们过早吃什么?”
孙老太就指派沈云去剁肉馅,说:“难得吃顿好的,今早就吃肉馄饨,你把肉馅剁了先。”
“哎。”沈云立马去剁肉,婆媳俩一面干活一面继续闲话家常。
孙老太继续说:“萱姐儿咋就这么爱念书呢,那个应天女学到底是干嘛的,之前不叫她念跟失了魂魄一样,现在叫她去考,她那副哭哭笑笑的模样,看得我……”
“难道我之前就不该阻拦她?这孩子把念书看得比命还重要呢,我要是一直不让,想来她是要恨我一辈子的。”孙老太忍不住说。
因为祝翾比她想象得更加想念书,她虽然目前不阻拦了但是依旧无法理解。
沈云手上剁肉剁得乒乒乓乓的,一边说:“古往今来,总有几个爱念书的,这又谁能说得准呢?”
“那之前那些爱读书的,我就不信出了娘胎就爱读书,都是些男娃,男娃能不爱读书吗,都说书里有金子捡。
“不然之前家里那样穷,我何以咬牙叫棠哥儿去私塾学习呢?男娃娃书念好了是真的能捡金子的,能科举,能改换门庭,能为官做宰的。泼天的好处,出几个爱念书的,也不奇怪。”孙老太看得倒是通透。
所以孙老太就不解祝翾对读书无端的爱,她说:“那萱姐儿念书又有啥好处呢,就识些字说点我听不懂的话,去了应天,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那里一派繁华,反倒有可能被迷花了眼睛,到时候灰溜溜回来,咱们这破地方的男子反而谁都看不中,好好的孩子倒可能因为废掉了。
“人家男的读书是书里真有金子,她读来读去的,书里有金子吗?别说没有改换门庭的希望,就算有,好好的一个姑娘做什么那么好学?嫁个好夫婿躺着享福难道不美?我们这些人吃苦是因为指望不上别人。”
沈云那边剁好了肉馅,就开始烧滚水,孙老太手里的面也好了,开始擀面皮了,沈云就说:“想那么多干什么,这时节发生什么都说不定的事情,萱姐儿想念书又不犯法,就叫她走自己想走的路,以后如何我们说了也不算。
“难道叫她困家里,长大了就一定能像您想得那样嫁贵婿一生和顺?不也许多变故吗?我只知道出去的总比不出去的见的世面多,机会也多。”
孙老太听儿媳也如此说手顿住了,看向自己的儿媳,沈云脸上照着火光,她看向炉灶里燃烧的秸秆,说:“咱们一家守在乡下种田,每日辛勤,也不曾能发财,明郎说是不务正业,年年在外面闲逛一事无成,却年年拿回家的钱比我们种田的还多。
“所以能出去的,总有比不出去的有好处。萱姐儿有资质出去,就叫她出去吧,如果能出去,可能会更好。
“桉哥儿不是说她有才华吗,咱们这芦苇乡又没什么用得上才华的地方,就是浅池塘,怕是困不住萱姐儿这样的,应天就是大湖泊。我想通了,不是所有孩子非得困在眼前。”
孙老太不说话了,她四个儿子一个都没困在眼前,结果呢,除了祝明这样不成器的还活蹦乱跳的,其他三个大小伙子全成了牌位。
都说出去跟着打仗也能封侯拜将的,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大小伙子就这样成了无名枯骨,难道他们没有志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