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天永远是这样,淡蓝色的低垂着,仿佛一切都离自己很近,仿佛人变得无限大,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天,但在这里或了几十年后可能才开始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觉,一个妄念。
“停车吧。”
白若先叫停了车夫,自己走下了车,路上有不少百姓都认得他,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发现是他之后,神色便怪异了起来,在一旁和身旁的人议论着,伸手指指点点。
不过如今他没被定罪,也没人敢上前到他面前来就是了。
白若先随意走到路边的一家甜水铺子里,他一走进去,老板的脸色僵硬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笑着道:“大人许久没来了,今儿又是六个芝麻汤圆?”
白若先点了点头。
老板的汤圆是手搓的,圆滚滚的一大个,一个接一个的抛进热汤锅里,扑通扑通几声,六个汤圆已经落了进去,大木盖子盖好,盖住了一锅的水汽蒸腾。
这边支着布棚子,挡住了阳光,加上背后的建筑又有一重荫凉笼罩,在这小棚子中坐着倒也惬意。
白若先看着这个小棚子,想起这个第一次来上京的时候,身上没有多少钱,不敢走进酒馆中,便在这路边小摊子里吃了东西,他以为是面馆,但却没想到是卖汤圆的,他是北方人,吃不惯这种黏糊糊甜叽叽的东西,虽然味道好,但到底比不上一碗阳春面叫人熨帖,三文钱就这么六个汤圆,心里多少有点吃了闷亏的感觉。
老板或许是看出了他没吃饱,后面又从锅里捞出三个大汤圆,说是送给他。
白若先一直记得他的好心,虽然他不喜欢吃,但最后好歹是吃饱了。
那是他对上京最初的记忆,处处都陌生,处处都充满了让人不适应的地方,他像是穿上一双不合适的鞋,但硬要走路想要磨到合脚。
那时候他多年轻,觉得自己能做到一切事,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一直到不久前,他依然这么觉得,可如今才肯甘心承认,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白若先吃了那六枚汤圆,继续顺着街道往外走,一直走到同喜楼,抬脚走了进去。
他其实一直很不喜欢同喜楼。
在他初入上京还摸不清上京的口味,不知道在上京能吃什么的时候。
沈鸿来到上京,却已经拥有了一座属于他的同喜楼,里面的每道菜,都是因为他喜欢,所以而存在。
上天太偏爱这个人了。
但他在上京吃遍了各式各样的菜,算起来唯独还没细尝同喜楼,还没细品过沈鸿这个人的人生。
便在楼上落座,点了一桌子。
林飘正在后厨那边和大壮说话,如今来了一批新货,说是海鱼,一路都是拿海水养着,封在大箱子里,顺着河道赶紧运过来的新鲜货,大壮目前想做一些海产品,因为他有时走南闯北,见识得多了还是觉得海鱼的味道更好吃。
大壮道:“也就这些鱼是活的了,海里的鱼怪得很,有些一捞上就活不成了,养在原水里也是一会就死了,也就这几种活得了,选了一些味道好的,先给咱们自家人尝尝鲜,一会各府送一大箱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