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用音乐泄愤,确切来说,他把他的灵魂放在了钢琴之中,让不断起伏着的黑白琴键替他发出掩藏在混乱,嫉妒,傲慢之下嚎啕的哭声。
是十分癫狂却又格外悲伤的琴声。
是撕裂一切,横冲直撞的悲泣。
少年仿佛被设定为精妙到不会出现一丝一毫错误的机器,纷繁的音符迫使他手指手肘并用,可音色的呈现依然把控得分毫不差。
他不知疲惫,手臂上薄薄的肌肉绷到最紧,高度的警觉与激情使酸涩的肌肉长时间保持着最高的兴奋。
裴环在想:单凭天赋可以做到这样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那么,陆宫,他必然是在私下里付出了可怖的汗水与努力。
而他又是为了什么坚持弹下去的?哪怕内心在哭泣,也依旧坚持在弹下去呢?
裴环在心里呢喃:音乐真是神奇,哪怕知道陆宫不是好人,但她依然会与他的心和情感共鸣。
陆商的眼睫微动,他浅色的眼底呈现着和陆宫如出一辙的悲伤。
说来也奇怪,如果,陆宫非要在这个世间找一个最理解他的人,那么最接近他的标准的,可能恰恰是他最厌恶的基因兄弟。
弹奏接近尾声,在最后,随着陆宫和最开始时力度几乎没什么不同的大段重复音,他在光下高高举起手,通红的指尖猛地落下精准地砸在钢琴按键上。
“砰——!”
至此,表演结束。
大厅里微愣了两三秒,紧接着爆发出潮水一般雷鸣的掌声。
陆宫敷衍地行礼示意,裴环看见他藏在身后的手正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着。
评委连连赞叹:“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他连带看陆宫桀骜不驯的样子都顺眼了很多,这不叫傲慢自大了,这叫恃才傲物。
天才的傲慢是附加的光环与美誉,拖着他越发远离于人群,而高高在上。
陆宫从台上往台下走,鞋底敲击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施施然路过了陆商,连带着坐在他的身侧的裴环。
少年眼波流转,他的余光看向了他们,但只是稍纵即逝。
他又看向了前方,眼底是一片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