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回到小院时,陈冀正背着简陋的竹箱,身影萧条地站在门口。
倾风一言不发,回屋拿起床头的包袱,又将桌上的一些杂物提在手里,出来时陈冀已往山下去了,没停着等她,她快步跟了上去。
路上弟子见二人先后下山,背着行囊看似是要远行,一时不知所措。目光追着他们由远及近,人到跟前还失态得不记得行礼。
最后到底是没说什么,迟钝地退到两侧,躬身送他们离开。
袁明恰好在带人巡山,半道遇见,这样沉默寡言的人,居然问了一句:“不留下吗?”
倾风轻一摇头,快步从他身侧走过。
柳随月得到消息从半山赶下来,一路狂奔,追到倾风师徒时已近山脚。她远远瞅见人影,张嘴想喊,季酌泉抱着剑与她错身而过,说:“不要留。不必留。”
柳随月未出口的话便生生卡在喉咙里,带着舌根的苦意,咽了下去。
她遥遥看着倾风的衣摆在春风里鼓动,失魂落魄地跟了两步,随后捏着手指,在石阶上怔怔坐下。
季酌泉提着剑,一路紧随在师徒二人身后。
陈冀中途回了下头,季酌泉行礼说:“山高路远,我送师叔一程。”
陈冀不再管她,复又前行。
不多时,一辆华贵马车跟了过来,两侧香球熏得尘土皆香,车夫兜马停在前方。
谢绝尘跳下车,抱拳道:“送前辈一程。”
陈冀摇头,片刻不停地向前。不答,不问,亦不去管倾风是否还在自己身后。
他身上那件薄衫起了毛边,在袖口不显眼的地方有一块破损,可是步履铿锵,便将一身略显宽松的粗布衣裳也穿出了恣意洒脱。
只倾风从他仓促的步伐里看出了无所适从的慌乱。或许稍一停步,悔恨就要泛滥,所以越快越好,逃离上京。
谢绝尘与季酌泉徒步跟在后方,直到陈冀进了上京,才留在城门之外,朝着二人背影深深一鞠躬。
陈冀也停了下来,站在行人穿流的街道上,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苍凉的迷茫,回身看一眼咫尺处的倾风,嘴唇翕动,很慢地说:“今日先留一晚。”
本该是陈述的句子,他说得好像疑问。满腔的毅然跟决绝还是被春风吹开一道口子,又让自己多出一天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