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受审的那一日, 离泱城万人空巷。
天穹阴云密布,张牙舞爪的电光凌厉穿过穹宇,充满怒火地洒向人间, 在地上溅起火花四溅,似乎也在为老皇帝充满罪孽的一生降下惩罚。
兰亭小熊坐在桓听肩上, 挤进人堆里,举着一片荷叶挡雨。
桓听在小熊眉间点了一下,轰然落下的雨点顿时被拦截在外面。
小熊将荷叶收进铃铛里, 晃了晃爪子:“那么多人都过去了,我们还在等什么?”
老皇帝被跪缚在高台上,以陈阶青的气度,自不会做出刻意折磨囚犯的事,但老皇帝一朝从九五至尊沦为阶下囚, 内心充满了憎恶怨恨,神色惨淡,一双眼死瞪着往来人群,叫人不寒而栗。
百姓见此,愈发愤怒, 冲霄的怒气染透了层云。
下方竖着一面通天的方碑, 为「天子罪孽碑」。
在公民法庭开场之前,此碑已经放了整整七日。
凡绥国之民, 俱可以在上面题字, 言说老皇帝犯下的错,一桩桩,一件件, 顷刻铺陈落笔。
“残害忠良”, “蛀国之恶”, “生民水火”,“奸佞横行,山河摧颓”……
一名孩子写道:“我的父母都已饿死,因为救济粮发到我们家的时候,已经被剥削得只剩一些石子和碎粒壳。”
一名老妪写道:“我女儿被钉死在宫中,只因帝王射宴,需要人.肉靶子。”
沈斯远悲愤交加地落笔:“祁将军没有罪,有罪的是最高处的人。我们本来有机会保住江北,御敌于国门之外的。”
……
就这样,七天时间内,老皇帝的罪状居然已经罗列了几万条。
“我们为什么不去写?”兰亭小熊很不理解,使劲在桓听肩上蹦了蹦。
桓听淡淡道:“这方罪碑只有绥人能写,我非绥人。”
他更顾忌的还是王道气运的压制,值此新旧交替、帝气动荡之际,他一个来自三垣帝脉的人掺合其中,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没什么好结果。
小熊生气地捏紧了爪子:“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确有一些言辞不吐不快”,桓听想了想,有了一个主意,“那便等上一会,等到王气被削弱到极点的时候再过去。”
兰亭小熊点点头,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到第七日傍晚,残阳如血,仿佛流动的朱砂泼满了天穹,罪字碑已累上二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条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