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瑶京谢氏,满门尽灭。
檐下的铜铃不曾锈蚀,还在风里发出阵阵清响,如同一句句“归去来兮”。
但它的主人们,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兰亭一个人静静走着,走过每一处,都会感觉相关的记忆在渐次浮现上来,如同海浪层层叠叠,几乎将人淹没。
哥哥的房间,又在谢府最深处。
她忽然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每天下朝后,都一个人走过这条路,穿行过那些梦寐般的旧时光和回忆,再回到同样冰冷无声的屋子里去的。
天色微茫,这一夜到了尽头,行云过尽,星河鹭起。
重帘将流光遮得严严实实,谢兰亭立在哥哥床边,静默地注视着他,眸光缓缓拂过他殊绝如画的眉眼。
小月亮睡得有些不安,双眉微蹙,轻颤的眉峰坠落了一片薄如蝉翼的微凉光影,细碎清莹,像松风竹雪吹过,雪满瑶台露碎。
他看起来好单薄,白玉细腰,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
谢兰亭倾身,在他眉间很轻地吻了一下。
这个吻并不带有任何欲/念,只是像惊鸿照影般,在温柔明净的湖心碧波轻轻一点。
她这一刻,也确实什么都没想,只是感到了一生中少有的安宁。
好像经年的戎马征战刀光剑影,嘶流高风潮落征帆,帝业争雄事,急雨擂战鼓,就是为了这一刻东窗深阁,可以守着一人,听一听春意阑珊,摇影风凝,一晌心上花开的声音。
室内,明灭的火光烧得温暖如春,光影簌簌跃动着,流转在案上,泛黄的纸页被轻轻吹动。
睡前她翻阅过的《天帝手札》,正停在这一页。
陈阶青写道:
“平生从不信神,十年求签,十年为卿求得此生皆上上签。”
谢兰亭扫了一眼,心想,我也要哥哥一生平安顺遂上上签。
她坐在榻边,沉睡的人仿佛感知到了她的气息,眉宇悄然舒展开,犹有冷香浮动。
好看。
是她的小月亮。
谢兰亭盯着哥哥出神,仿佛被吸摄了心神一般,低头在他颈间咬了一口,牙齿微微使劲,留下一个属于她的、艳如芳菲的烙印。
然后慢吞吞上移,咬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