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撑不了不久”,有人说,“要在天亮之前……”
这时,谢忱一抬眸,清绝的月光就穿云而来,在他眼底轻轻一抹,沾了点温润的似水流光,散作满庭飞雪,将浓黑的天地间,都洗成了一片空明澄净的白。
下雪了。
那些人极力想要掩藏的面容,顿时也被这月光和雪光照亮。
他们下意识往后缩,哪怕用了幻颜,哪怕知道今夜是绝杀之局,谢忱必死无疑,还是忍不住为之胆寒。
黑暗可以藏污纳垢,但在明光下,谁也不敢真的做第一个提着刀,杀到他面前的人。
谢忱却连一眼都没给他们。
他在月色里起身,轻轻拂落枝上的一朵红梅,拢在掌心。
那点绮色在衣袖上溅开,飘摇中,愈发显得雅秀清拔,风致独绝。
“你们想杀我,那就拿命来换吧。”
一手遮住传音玉,谢忱淡然笑道:“以半座朝堂的公卿性命,换我谢家人来日垂驭青云。”
杀机四起,风刀霜剑亦一齐袭来。一树凝血的梅花轻颤着,在风里凋零落下,连同梅上纤薄无声的月光,一起跌碎。
剑锋也已经刺到了眉间。
可是轻抚花枝的那只手,却依旧从容,十指被月色一映,素白如水,带着几分慵懒随意,将破碎的落花一一拂起,珍重地收入袖底。
这些花是挽之喜欢的,他想,可以酿一坛梅酒埋下,等她来年凯旋归来共饮。
有人冷嘲:“司徒大人与其怜爱这些无情草木,不如顾惜一下自己。”
谢忱迎着风,微微一叹:“纵然落花朝生暮死,也比诸君的一生长久。”
到第十九朵落花的时候,他在风雪中,萧然撑起了伞。
收网的时候已至。
这是一个信号,许多身影瞬间出现在了在漫天雪光中,不多时,庭院中已复归于一片寂静。
谢兰亭仍不放心,追问道:“真的无事?那,哥哥,你此刻在做什么?”
“我啊”,她听见一声轻笑,盖过了所有暗中的无声杀伐,“我在细数落花,待君归。”
说话间,已到了绥宫的天子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