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陆凉十四岁,父兄皆战死。
他无处可去,想自立又力有不逮,只得带兵来投了青霄营,憋着一股仇恨与血气,桀骜不驯,在战场上比谁都疯。
后来,他见过的死亡越多,失去的身边人越多,就越来越锋利沉默。
依旧满身利刺,却将唯一的一块柔软留给了谢兰亭,上辈子,最后随她一起赴死。
“我自有对策”,谢兰亭静立在如血的残阳中,已经成竹在胸,“你等着看就好。”
小刺猬挠了挠卷毛,一脸将信将疑。
“嗯哼,行吧,反正你们中土人都狡猾得很。”
晨昏交替之间,正值离泱城头守军换防。
虽然突袭的消息不曾走漏,但祈国大军压境,一路虎视眈眈,离泱已经满是山雨欲来的逼仄。
数千人披坚执锐,刀光剑影连成一片,驻守在城头,一齐向来人行礼。
“太傅大人。”
桓听轻轻颔首,飘然掠下高台:“不必多礼。”
他检视过城头的防护阵法,一袭白衣飘飘,清冷如霜雪,于无数西沉隐入暮色的铁衣盔甲之间,一眼就能看见。
身后,破碎的河山被斜阳笼罩,燃成一把冲天的烈焰,显得这一身白衣更为单薄,却从来屹立不倒。
那种风骨,让人见之而心折。
远远地看着,谢兰亭手指扣紧了弓弦。
上辈子,她与桓听无数次的死敌厮杀,和有限的几次并肩作战中,哪怕九死一生,哪怕龙潭虎穴,桓听一直都在最前线。
也一直都是一身白衣,未着盔甲。
谢兰亭曾以为他是自恃修为高绝,等他投降,封作军师后,就劝他多加防护,却屡被婉拒。
后来才知道,桓听只是不怕死而已。
何止是不怕死。
他是视死亡为归宿,期盼战死,期盼魂归,期盼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支冷箭,可以随时结束自己的性命。
既不惧死,在这人世间,便可以有所向披靡之勇,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就是桓太傅啊,还挺……”陆凉支吾了半天,终于挤出一个词来,“还挺好看的。”
“能不好看吗?”谢兰亭微微冷笑,“他可是和我哥哥并称于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