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太宰腿边,我看着他的脸,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少年脸上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近日的消瘦让脸部骨骼更加明显,残留的稚气散去,徒留陌生的、成熟的轮廓。
我小心翼翼把脸靠在太宰微微蜷缩的掌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当初被塞到港.黑当二五仔,我不是也觉得天崩地裂、人生无望吗?最后还不是好好地熬过来了。
太宰治比我聪明,也比我厉害,不会让自己落入糟糕境地的。
“——这种时候,”某个聪明的家伙闭着眼,慢悠悠开口,“鹤音不应该吻醒我吗?”
我无语:“……差不多行了,赶紧起来跑路了。”
要命的关头还接吻,你以为是好莱坞英雄电影吗?
和大学毕业证书一起拿到的还有驾驶证,我的18岁生日礼物是宗像叔叔和父亲合资买的一辆车——再次感谢我的亲友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我的‘私奔’道路添砖加瓦。
到达港口时,不出意料遇到了在附近巡逻的黑手党人。
我慌乱得险些说不出话来,幸好太宰表现得十分从容,寥寥几句敷衍走了负责人,顺便还问出了他们轮岗值班的时间表。
淡淡的金光从海平线溢出,天空中寂寞的钴蓝色逐渐淡去。我紧紧握住手机,里面有琴子发给我的咖啡豆货轮信息,还有接应人员的名字和接头暗号。
走着走着,我忍不住拉起太宰的手,拼尽全力在集装箱间奔跑。
汽笛声长长响起,红黑配色的货轮喷出白色浓烟,缓缓泊进港道。
寒冷腥咸的海风从口鼻灌进肺部,带起一片烧灼的痛苦。我的呼吸急促异常,心脏也剧烈跳动着,紧张得几乎要呕吐。
“你、你不要害怕……”我颤抖着握住太宰治的手,努力想要安抚他,“货轮的船长是葡萄牙人,货轮的负责人是我好朋友的合伙人,我们很快就会到东京……”
我当然知道,我现在看起来肯定比他更害怕。
但我还是不希望他有、哪怕丁点不安的情绪。
太宰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摸了摸我乱糟糟的头发。
因为并非提前预约的货物装卸,而是用‘紧急维修更换设备’作为借口获得入港的资格,咖啡豆货轮很快完成了入港交接,在码头缓缓放下船梯。
船长第一时间发现了我们。他是典型的日耳曼人长相,比出身日本、样貌斯文的负责人高出一整个头,站在船舷上热情地向我们挥手。
我的心放下了一半,单手揉了揉脸,语气轻松:“幸好赶上了,我们走吧。”
“好。”太宰牵着我的手,慢慢重复,“……好。”
我抿紧了嘴唇。哪怕收到最想要的礼物,哪怕考上大名鼎鼎的大学,哪怕在公务员考试中把第二名甩下绝伦的分数,我从未像此刻这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