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用指去抹簪缨紧闭的泪睫,印象里,只有小孩子哭泣时才会羞于看人闭着眼。卫觎失笑:“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已想好打这个主意了,只等见到我面,便回头去诈杜掌柜?好厉害的阿奴,两个月不见,变得不能小觑了。”
他还有逗她的心思,可簪缨听着这份风轻云淡,心里更加难受。
她忽然抹泪站起,目露寒光,“我去杀了庾灵鸿!”
造成今日局面的,追根究底是那个毒妇。
如果庾灵鸿当年没有给她下药,就不会有这些事!
什么生不如死,什么慢慢折磨,她就要她死!
卫觎眼里温溺的光晕一瞬褪沉,长身而起揽住情绪失控的少女,簪缨的力量岂能与他抗衡,一下子被勾进卫觎怀里。
卫觎两手掐住她腰,面对面望着那张泪痕犹在的皴伤粉面,没有刻意控制手重,或说有些控制不住了,从进门起便左冲右撞在他心腔子的燥气,涌进眸底,森黑一片。
他低下头,喜怒不辨:“我白说了半天是吗。”
簪缨毫不畏缩地与他对视,水汪汪的眼中出离了软弱,裹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愤怒狠意,“我能杀她,我敢杀人。周燮就是我一下一下捅穿的!”
“就是弄脏了小舅舅的簪子……”
朦胧想起这一点,簪缨又满含委屈地抽嗒起来,“就是弄脏了小舅舅给我的簪子……”
卫觎才绷紧的一身劲道又无可如何地松懈了下去。
他轻道:“簪子脏了我不心疼,阿奴的手若被旁人的脏血碰了,我心疼的。”
簪缨泫然咬住嘴唇。
余光却忽见一匹被争执声引来的白狼晃悠悠出现在门口。狼的一对竖立瞳眸,冷峻而无辜,无声与她对望。
她从前偶尔好奇,她对这匹狼的亲昵不惧怕从何而来。
此刻,簪缨终于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忍也忍不住的眼泪决堤在卫觎手背。
“可我不想你做一头断齿的狼。”
她想让他永远像天上自在翱翔的苍鹰,傲然振翅,无所不能。他该是一代雄主,而非一头空有满腹壮志雄心,却为奸人所害,步步受限无法恣肆纵横的困兽。
那不该是卫觎这个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