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幼时和程小哲如今天差地别,她可以称得上是个没有童年的人。
肖来娣的动作都不带停顿的,随口回答着:“废话,他是男孩子,你跟他比什么比?要是家里没有个男孩,那不就是断子绝孙了?人家是要在背后指指点点地笑话你的。生了儿子以后,我腰杆都挺直了,我不疼他疼谁啊?等以后老了走了,都得靠他哩,谁去世了没个儿子抬棺坐轿啊?没有的话,死了都丢人!闺女有什么用啊,以后养大了都是别人家的,疼了也是白疼。”
程听萝想说不是的。
女孩也是子孙后代,女儿也会给你养老送终,笑话的那些人思想封建,他们才是错误的。我们应该纠正他们,而不是为了迎合他们而使自己做出和他们一样错误的事情、使自己的思想和他们齐驱。
但是她很快清醒过来。她面对的是肖来娣,肖来娣从一出生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思想,从她的名字就可以见得,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改变得了肖来娣?
肖来娣又何尝不是那群人中的一个?她早就被腐朽了思想,同化了灵魂,说再多都是多余,平添争执罢了。
她今天问这些,不过是想看看肖来娣的反应,试图找出什么和身世有关的破绽。她想得到的结果是:肖来娣的偏心会不会有一部分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
可是就目前而言,她看不出一丝痕迹,肖来娣这样待她,似乎就真的只是因为重男轻女。
程听萝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但是言至此,她也只能先按下自己的诸多猜测与怀疑。
下午她去上学,肖来娣带着程小哲在睡午觉。临走前,她看了一眼他们房间的方向,眸光深深。
她有一种,即使自己再也不回来,也不会觉得留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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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好像有一种定律。
——明明以前不怎么遇到过的人,一旦在意起来,就会常常遇见。
在校门口,程听萝遇见了温常赋送来上学的温辛和温蕴。
他们从那辆她坐过的车上下来,和车里的人挥手道别。
程听萝只是看了一眼,便闷头往学校里走。
她是被季清洄提起来的。他带着点哼笑的声音一道响起:“老低着头做什么,本来就矮,再低下去,人影都看不见了。”
程听萝:“……”
她像是被招惹了的幼虎,张开爪牙想咬他:“你才矮!我哪里矮!”
她有一米六七,在南方与矮这个字根本沾不上边。
更是头一回被说快看不见她人了。
可是——
她忽然沉默。